第42节

相比猎人们的忙碌，叶安就显得悠闲许多。
  他不需要额外搭建庇护所，雀鸟主动让出一处巢穴，供他休息使用。
  这处巢穴位于一面半塌的石墙后，墙下堆积着大量树枝和干草，还有细软的绒毛，空间十分宽敞。
  叶安要做的，就是将干草和绒毛合拢在一起，为自己搭建一个床铺，再将几根石柱移过来顶在墙壁上，在上面铺上树枝和草叶，遮挡住烈阳，其余就不需要再费力气。
  正午时分，太阳升至最高，阳光炙烤大地，废墟周围不见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。仅有潺潺水流贯通水渠，水面反射阳光，映出五彩光晕。
  猎人们再是强悍，也不会在这样的高温下活动，纷纷回到棚子里躲避阳光，或坐或躺恢复体力。杰森扯下衣服浸湿，然后搭在身上，一边享受短暂的凉爽，一边用匕首削尖树枝，代替短矛使用。
  萧玧感受不到热度，自然不会受到高温影响，但他也不会无聊地站在阳光下曝晒。
  扫一眼叶安所在的方向，萧玧回到木棚前坐下，背靠一根木柱，曲起一条长腿，手指摩挲着长刀上的鱼纹，眺望不远处倒塌的大片建筑，心思颇为复杂，陷入良久沉思。
  整个下午，废墟中的人都是昏昏欲睡，没有任何行动。
  临近傍晚，温度略有下降，叶安靠在石墙后，拍了拍脸颊，用水扑在脸上，迅速打起精神，开始为晚饭做计划。
  自从落入潭底，除了一小块生肉，他再没吃过任何东西。经历一番死里逃生，体力大量消耗，肚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。
  晶石能帮助他恢复体力，加快伤势痊愈，却不能缓解饥饿。
  他需要吃东西，让自己有饱足感，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焦躁，在夜间好好休息，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危机。
  “吃什么？”
  叶安席地而坐，单手抓了抓头发，带下几根干草，显然是刚才躺下时缠在头发里的。
  雀鸟精神头十足，不断盘旋鸣叫。
  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即将过去，傍晚时分，正是鸟群外出捕猎的最佳时机。在猎杀过程中，鸟群同样会面临危险，翱翔在天空中的鹰、隼和鸮都是它们的天敌。
  变异蝙蝠的活动时间要更晚一些，它们习惯在夜间行动，依靠声呐，任何猎物都逃不开它们的尖牙和利爪。
  叶安决定和雀鸟一起行动。
  在离开之前，叶安进一步同化四周的蝙蝠，牵引它们的思绪，确保在他回来之前，没有任何人能靠近这个天井。
  蝙蝠倒悬在石柱下，思绪和情绪被叶安牵引，包裹身体的蝠翼纷纷张开，发出尖锐的叫声，亮出锋利的牙齿，样子狰狞骇人。
  “不许任何人靠近，保护好自己。”
  确定蝙蝠明白自己的意思，叶安站起身，准备暂时离开废墟，和雀鸟一起前往狩猎场。
  大概是嫌弃他速度太慢，雀鸟群忽然聚集起来，绕着他飞行数周，鸣叫声此起彼伏，像是在商量着什么。随后达成一致，陆续聚集到他腿边，思绪清晰传递过来，叶安眨了眨眼，还以为自己理解错误。
  “确定？”
  再三确认之后，叶安才对鸟群点了点头。
  几乎就在一瞬间，他被聚集起来的雀鸟托离地面，仿佛是坐在一张光滑的飞毯上，在低空中向前飞行。
  叶安屏住呼吸，初时十分紧张，本能想要寻找借机点，用来稳住身体。触手一片温热，才意识到托着自己的是一大群变异雀鸟，个头还没有他的手掌大，哪能给他借力。
  这一幕不仅让叶安惊奇，更吸引废墟中的猎人。
  雀鸟群托着叶安，飞行高度一般，速度却是相当快，仿佛大团急速流动的红云，引得观看者啧啧称奇。
  “头儿，还有这样的变异者？”杰森惊叹道。
  他看到过叶安召唤虫群，也看到他同化变异兽，却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到了。被变异鸟托着飞上半空，不是亲眼所见，他压根不敢相信。
  萧玧没说话，收起擦拭过数遍的长刀，让众人不要离废墟太远，仅在附近搜寻猎物，独自往废墟的另一端走去。
  那里曾矗立城内最高的建筑，也是鱼纹最密集的地方。
  “头儿，你去哪里？”
  杰森刚要跟上去，就被玫瑰从身后拽住衣领，没提防之下，脖子被领口勒住，差点喘不过气来。
  “城主做事自有道理，你少问东问西，有力气就过来帮忙。”
  玫瑰的语气带着警告，杰森再是好奇，也不得不打消念头。等到玫瑰松开手，摸着脖子咳嗽两声，在对方的视线扫过来时，将到嘴边的抱怨咽回去，抄起下午削成的尖矛，同往废墟周围搜寻猎物。
  叶安离开废墟后，被雀鸟群带往一片灌木林。
  灌木林四周俱为沙地，边缘处长有高大的椰子树，和水潭附近的植被分布十分类似。
  雀鸟的目标是沙下的虫蝎，藏在灌木丛内的鼠鹿，还有挖洞隐藏的地鼠。每次捕猎，它们都会选定一片灌木丛，下次再换另一块，确保不会将食物耗尽。
  叶安双脚落地，踩在被太阳烤热的沙粒上，不自觉想起恐怖的沙窝，迅速摇了摇头。
  “别想那么多，先找吃的。”
  压下脑海中的念头，叶安和雀鸟暂时分开，走向灌木丛外的椰子树。
  树顶悬挂不少青色的椰子，他打算多砍下几颗，挖空椰子肉，剩下的椰子壳可以烧水炖煮肉汤。
  在他走到树下时，忽有带着咸味的风吹来。
  叶安停顿片刻，实在耐不住好奇，迎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。
  绕过高大的椰子树，穿过一片黑色的砂岩，眼前是大片金色沙滩，再向前，是望不到边际的大海。
  海浪不断冲刷上岸，极目远眺，水天一色，碧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流云。
  景色很美，却诡异地寂静。
  无论沙滩还是岩石，没有一个鸟巢，看不到一只海鸟。
  平静下隐藏着危险。
  哪怕距离尚远，叶安也能察觉到那一股恐怖的意志，完全是碾压般的存在，足能将他彻底吞噬。
  心不断狂跳，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。叶安下意识后退，继而转身跑回椰子树后，远远躲开那片海岸，也躲开潜藏在海水下的危险。
  雀鸟正忙着捕猎，将大群的鼠鹿驱赶出灌木丛，互相配合着将猎物包围，用坚硬的鸟喙啄破猎物的头骨，结束对方的性命，当场大快朵颐。
  为躲避追捕，几只鼠鹿慌不择路，竟然向叶安冲过来。
  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，叶安徒手抓住一只，当场拧断它的脖子，将猎物递到嘴边，撕扯开脖颈处的皮肉，大口啜饮鲜血。
  血顺着叶安的嘴角流淌，很快蜿蜒过脖颈和锁骨，他全不在意，喉咙不断上下滚动，直至食物温暖胃部，惊慌和焦躁感稍减，才反手抹去沾染的血渍，将唇角残留的鲜红舔进嘴里。
  连续扭断三只鼠鹿的脖子，叶安用短刀切割椰子树的树皮，扯成长条将猎物捆住。随后握拳将树身凿空一截，取走手臂长的树芯，拾起三颗砸落的椰子，就准备和雀鸟一同返回废墟。
  在他离开不久，远处的海面浮现大团暗影，恐怖的巨兽排开水浪，布满吸盘的腕足砸在水面上，掀起大片浪花，轰鸣声震耳欲聋。
  第56章 发现
  叶安回到废墟时，猎人们已经升起篝火，将捕获的猎物剥皮除去内脏，架在火堆上烤。
  没在火堆旁看到萧玧的身影，叶安倒也没在意，提着猎物回到天井边，捧起水泼在脸上，洗掉身上的血迹和汗水。
  休息片刻，叶安在下风口挖掘地炉，堆起干草和树枝，再用树枝、石块和树皮制成取火的工具。
  擦出火星后，叶安将黑色的粉末洒在干草堆里，趴下身小心吹气，火光渐渐燃起，由小变大，照亮他的半张脸颊。
  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飞灰，叶安掰断几根树枝投进火里，砸开一只椰子，饮下清甜的椰子汁，吃掉椰肉，将挖空的椰子壳盛满水架到火堆上。
  在地炉旁等了片刻，确定椰子壳不会漏水，叶安拎起鼠鹿，到较远的水渠收拾干净，皮毛全部掩埋，内脏由蝙蝠分食。雀鸟已经吃饱，对血腥味虽然敏感，却也没有和蝙蝠争夺。
  收拾干净的鼠鹿肉被切成块，扔进翻滚的热水中。
  水面很快漂浮起一层血沫，叶安用另一半椰子壳制成勺子，撇去血沫，又向汤里加了切块的树芯，等着肉汤再次翻滚，就捞起一块炖肉送到嘴边。
  汤里没加盐，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。肉还很烫，咬下去十分有嚼劲，靠近骨头的部分泛着粉红，显然没有全熟。
  叶安不小心烫到舌头，砸开另一只椰子猛灌两口，缓解灼痛感。随后将剩下的树芯切成巴掌长短，咬甘蔗一般吃掉甘甜的汁液，吐出嚼不烂的纤维。
  吃完大半段树芯，舌头上的痛感不复存在。锅里的肉汤滚过两次，沸腾的热汤从椰子壳边缘扑出，落入火中发出噼啪声响，不时窜起一股白烟。
  叶安用树枝架住椰子壳边缘，将整锅汤从火堆上取下来，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石块中间，随后用勺子舀起一勺热汤，吹了吹送进嘴里。
  依旧没什么滋味，却带着微弱的能量，让饿得有些抽搐的胃缓和过来，整个人都舒服许多。
  鼠鹿肉炖煮得十分酥烂，抖动两下就能脱离骨头，极容易入口。一锅炖肉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，肉汤也喝得见底。
  叶安拿起仍有些烫的椰子壳，发现底部烤得焦黑，表面爬满裂痕，没法再用第二次。
  饱足感让焦躁的情绪得到缓解，叶安利落收拾起石堆和椰子壳，将吃剩的骨头掩埋，很快又取来半壳水，架在尚未熄灭的火堆上。
  水在火堆上冒出气泡，叶安回到石墙后坐下，身边摆了几根坚硬的树枝，一边削短矛，一边考虑接下来的计划。
  废墟不是久留之地，他必须想办法回到孤岛。
  具体怎么走，该做什么准备，都要提前制定好计划。尤其是水源问题，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，他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在中途渴死。
  时间一点点过去，天色逐渐变暗，叶安削好六支短矛，放下短刀，将烧沸的水取下来，又向篝火里添了一把干草，借升起的白烟驱散蚊虫。
  雀鸟已经归巢休息，蝙蝠纷纷展翼飞上半空，它们并没有飞远，而是盘旋在天井上空，捕捉大群的毒蚊。
  这些变异毒蚊比叶安之前见到的大两三倍，节肢展开，超过成人的半个巴掌。蝙蝠依靠声呐，发出常人根本听不到的频率，精准定位每一只毒蚊，双翼无声震动，交错而过时，将猎物咬进嘴里。
  有变异蝙蝠在，叶安根本不需要担心毒蚊，索性将火堆压灭，躺在石墙后的干草堆上，想要尽量多睡一会，为接下来的计划积攒体力。
  猎人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。
  蝙蝠并不会靠近猎人们的营地，杰森等人不得不轮换看守火堆，借烟气驱赶毒蚊。饶是如此，身上仍被叮咬数口，不一会就肿成硬块，又痛又痒，抓下去还会流出脓水。
  “别挠，涂这个。”
  玫瑰朝杰森抛去一只木瓶，里面装着解毒的药膏。
  杰森等人如获至宝，立刻拧开盖子，将里面的药膏挖出来，小心涂抹在肿块处，清凉感袭来，大大缓解痛痒，众人当即舒了口气。
  “还有吗？”
  药膏很快见底，蚊虫依旧不断。杰森期待地看向玫瑰，后者却摇摇头，道：“没了，就这么多。”
  临行之前，队伍准备了不少药物，既有麻醉药，也有伤药和解毒剂。
  在捕猎变异犀牛时，麻醉药出现问题，不是制药师粗心大意，制药的本领不过关，就是怀抱恶意故意为之，等回到城内，必须要彻查处理。
  伤药和解毒剂多在地下遗失，玫瑰手上这一瓶是为了应急，一直贴身存放才保留下来。
  听到玫瑰的回答，猎人们又将药瓶挖了一遍，瓶口和瓶底都没有放过，确定再挖不出一点，就将瓶子投入火里，希望残存的药味能帮忙驱散毒蚊。
  萧玧回到营地时，杰森已经升起第六堆篝火，烟气萦绕在周围，不知道内情的，还以为他们是要烤了自己。
  “头儿！”